他們避開人煙,趁夜出發,甚至刻意不開機械燈,憑藉著夜晚的極光與月色勉強照亮道路,直到來到山腰間的一段小路,安妲提爾照著史特凡斯的指示走向山中,直到看見一名男子手持火把,披著斗篷等著他們到來。

安妲提爾打了個暗號,仔細打量男人乾淨又威嚴的裝扮後,露出了微妙的神色。

「什麼啊,是你,西奧多。」

「不是,威爾漢嗎?」盧恩一愣。

「⋯⋯威爾漢只是在北方用的假名,但現在也不需要藏了。」西奧多走近他們,幫忙提起盧恩的行囊,依舊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。「如果有人追著你們來,我的魂能魔法能幫上忙,何況,我沒興趣跟妳的手下一起燒殺擄掠。」

「哼嗯。」

「怎麼?」

「你的眼神變了。」安妲提爾凝視著火光下的他,然後又接著說:「嗯,果然沒錯,這不是夜晚的錯覺,而是你原本就長這模樣。」

「⋯⋯我得感謝妳的收留。」他垂下眼簾,轉頭朝山路繼續前進。「如果不是來到這裡,我也不會重新振作起來。」

「為什麼要這麼說?」

他瞥了空中的極光一眼。「因為我發現自己的責任還沒結束。」

沒多久,他們來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海灘,這裡並不大,四周被巨岩圍住,一艘精巧的船隻已經準備好等著。一想到這是將自己送走的船隻,盧恩感覺有些鬱悶,但一想到身旁的人是安妲提爾,又放心了不少。

「真的不讓盧恩留下嗎,安妲提爾?」西奧多打量著他們的動作,突然開口:「只要他留下,我可以確保他不受傷害,談判與交涉需要技術,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雙手主動把盧恩奉上。」

「如果是要作為談判的籌碼,盧恩不在也沒關係吧。我知道盧恩的下落,握著這份情報就足夠了。」

「帶去東方的風險太大,那裡龍蛇雜處,不會比較安全。」

「西奧多,你不瞭解我們北方人的作風,何況,我已經下決定了。盧恩,走吧。」安妲提爾勾勾手。男人本想跟著前進,卻又停在她與西奧多之間,表情看起來有些呆滯,或者說,在這緊繃時刻反而突兀地陷入思索。安妲提爾等了一會兒,不耐煩地再次催促。「走了,還想什麼?」

「盧恩,不曉得怎麼見蘇菲。」他躊躇了一會兒,才又說:「如果沒能看見家人,蘇菲會難過。」

「留在這裡必死無疑,她會理解的。」她侷促地說。

「為什麼妳如此篤定盧恩必死無疑?照理說,保住盧恩的方法多的是,妳卻想都沒想,就說要把他送走,其實我也挺好奇原因的。」或許是感受到盧恩的猶豫,西奧多冷不防地開口,帶著無人能理解的神秘表情,加深了盧恩的擔憂。

「你他媽想說什麼,西奧多?」

「沒別的意思。我說了,只是好奇。」西奧多也將短杖對著前方,準備好隨時迎擊。

安妲提爾瞇起眼,散發出兇惡的殺氣。

至少在盧恩眼裡看來,那是十足的殺氣。

盧恩感覺身體的本能正在運行,他想起自己跟猛獸關在同一個籠子裡的時候,周圍的氣氛也是這樣,緊繃、兇猛、警戒、一觸即發的火花。此時的安妲提爾就是那頭猛獸,她從一個像大海般的溫柔女人,瞬間變成一頭隨時能吞食人血肉的海獸。

他的理性尚未跟上眼前的局勢,身體倒是先反應過來,催促著盧恩隨時準備戰鬥。

「真是,所以我才討厭跟南方人講話。囉嗦又難溝通。」她撇頭瞪著盧恩,努力逼出自己最後一絲耐性。「所以是怎樣,盧恩,你到底走不走?」

「西奧多,很聰明,盧恩想聽聽他的辦法。」他還是試著在那股壓力下說出真心話。「如果可以留下,盧恩也不想走。」

「是嗎,是嗎⋯⋯」她雙手插腰晃著身子,拖長的嘆息語調頓時靜止,「唉,真麻煩,那就這樣吧。」
 

她冰冷的戰意在這瞬間赫然爆發。

安妲提爾舉起手中的砲盾,對準盧恩身後的西奧多,猛然擊出能量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