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完安妲提爾的故事,盧恩許久說不出話。

他沒想過安妲提爾竟然背負著這麼沉重的過去,也沒辦法想像她在說出這些話時,臉上的表情還能如此泰若自然。

他們之間沉默了很久。

「嘿,就連史特凡斯都沒聽過這些,你別說出去。」突然她賊笑起來。

「⋯⋯族規,就那麼重要?」

「是啊,我確實和其他人一樣犯了錯,但同時我也在想,我們是否真的這麼罪大惡極。」她望著窗外的景色,輕鬆地說著這些話。「如果他們遵守戒律才能維持生活,那為什麼西港的生活更自在、富裕呢?為什麼太陽王國跟沙漠王國能夠如此強盛呢?會不會⋯⋯這個世界其實根本不需要規則?」

「不知道。」盧恩搖頭。

「我也不知道。我只知道海比雪好多了。直到現在,我還是慶幸自己能夠來到這裡。」

盧恩哀傷地看著她,難以相信她竟然能用如此平靜的口吻述說這件事。

「薇多蒂爾,後來,還好嗎?」

「被姨母提拔後看起來有點樣子,不過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她⋯⋯沒有族規寫明、沒有前人指引,她就無所適從了。」安妲提爾指尖貼在唇邊遮起自己的表情,目光遙望遠方。

他想了想:「那⋯⋯」

「安妲提爾,我找到船了,也找到合適出海的位置。」史特凡斯敲敲牆壁走了進來,打斷了兩人的談話。「快的話,今天傍晚就能出發。」

「船員也有了?」她不再將注意力放在盧恩身上,神情振奮地起身。

「有,就是妳。妳跟盧恩。」

「哈?」安妲提爾有氣無力地看著他。「這是怎樣?」

「不是說站著的人作主嗎?既然這樣,有沒有妳來出面解決紛爭都沒差吧,妳該做的事,由我來做就可以了。」

「這是在跟我鬧脾氣嗎?」她失笑。

「沒有。一點也不。我還是希望妳能擔任管理者。」他無奈地抓著後腦杓。「但是現在人力不足,能夠憑藉少許人力遠航東方,甚至避開暗流找出捷徑的,我想也只有妳了。」

「這倒是沒錯⋯⋯但西港怎麼辦?」

「妳有時間管這個?現在西港有一半的人恨不得把妳殺了,原本的兄弟也在動搖,因為妳沒有去打架,反而是躲在這裡處理盧恩的事。別說兄弟們,連我都快看不下去了。如果發現盧恩離開,說不定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妳這個無能的老大。」

安妲提爾皺眉。「哇,聽起來很有可能耶,這可麻煩了。」

「麻煩個屁啊,就妳最沒有資格說麻煩。」他毫不猶豫地雙手交叉在胸前,肯定地用力點頭。「將盧恩送走之後,妳就盡快回來搞定這一切,這段時間由我擋著。我會努力活下來的。」

安妲提爾看著他。「⋯⋯謝了。我們等等就走,盧恩,準備收拾。」

看著安妲提爾鬆一口氣的表情,史特凡斯冷硬的五官微微扭曲,帶著幾分痛苦。

「——妳還想著薇多蒂爾嗎?」

史特凡斯忽然說了這麼一句,讓她停下動作。

「嗯?什麼?」她抓起長髮束起,漫不經心地問。

他們彼此交換了眼神,史特凡斯看著那對總是情感真摯的眼眸,輕輕捏緊拳頭,然後指尖又鬆開垂下。

「算了⋯⋯有人會護送你們。保重,老大。」

他丟下這句話,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