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著,雷薩又回到藝廊市集,只是轉往另一間更隱密的地毯店,雖然表面上是不同的店鋪,但本質是一樣的。情報販子在市場內並不少見,尤其在王位戰時特別活躍,任何握有一點王室情報的人都可以混入其中分一杯羹,或者,用來混淆資訊。

雷薩交出一袋金幣,為數不多,以免搞壞了行情,總之足夠讓他放出風聲了。

「胡安家已經湊足錢了?」地毯店的老闆一邊撥著桌上的算珠,一邊翻閱自己的收據簿。

「是的。」

「明白了。」他在收據簿上草草寫下「胡安」、「一張地毯」之類的不完整字句。「今天下午會送出去。」

「麻煩你了。」

老闆瞥了他一眼。「要再買張地毯嗎?我是指真正的新貨。」

「我會問問家主。」雷薩點點頭,準備離開。

「等等!先別走,我們有城裡最高級的染料,以及最優秀的織工,看看上頭的圖案,大膽用上多種顏色與動物,這不只是追求流行,還有著織工獨特的風格與設計⋯⋯」老闆走向陳列的掛架旁,激動地伸手拿起其中一張給雷薩看,但在見到對方淡漠的反應後,他也只好悻悻然地將地毯收起,「我無意抱怨,只是生意蕭條。」

雷薩知道那句話意味著什麼,王位戰若是無法結束,市政便會陷入一片混亂,而犧牲最多的往往是這些底層的人民。縱使是與王室關係良好的商人,也不可能保證安然度過這段無王時期。

「放心,如果你好好完成我交代的事,就能縮短戰爭的時間。」他隨口說。

「唉,希望如此。這時侯我得說,邑爾宓大人是對的。他主動放棄王位戰,全心投入商業經營,與外國商人打好關係,才能減緩這次市場的動盪。」

雷薩聞言,不以為然地聳聳肩。

「我聽說邑爾宓大人的後代都早夭,妻子也重病,不想浪費時間在王位戰上很正常吧。」

「我倒認為他的遠見救了王國的商業。世界局勢千變萬化,規則也應該要順應改變,才能讓我們有更多的空間掙扎啊⋯⋯」老闆感嘆一聲。

雷薩也垂下眼簾,看著那每張花色都獨特不一的地毯,雷薩抽出較小的一張,織工精細無比,繡著玫瑰、寶石與華麗的幾何圖案,大膽用上翠綠的鮮豔背景,讓他聯想到三號的眼眸。

「給我這張。」

「哎呀!請問是要算在家主的帳上嗎?」

「不。算我的吧。」

老闆立刻露出感激的開懷模樣,他接過地毯,準備替雷薩包裝好。「真是太感謝了,你還需要什麼嗎,先生?」

「告訴我邑爾宓大人最近的金錢流向。我想知道他投資了什麼,或是買了些什麼。」雷薩眼中閃爍著莫測的情緒。

「先生對投資有興趣?」

「當然,誰不想呢?」

「啊,好吧,他最近似乎特別熱衷於進口貨,大多是太陽王國的藝術品、畫作、或是東方聯邦的工藝品。我不知道大人的貨源從哪裡來的,但每次都非常大量,你看他在港口的商船就知道了,幾乎能與戰船比擬。」

「太陽王國的藝術品⋯⋯不會被查嗎?」

「誰敢查邑爾宓大人的貨啊。況且,我們雖然跟人類長期不合,但很多人私下還是很喜歡太陽王國的特色工藝——你口中的戰爭,其實並沒有影響那麼多人。」

像是被那話語刺痛似的本能反應,雷薩防備地勾起嘴角。如果戰爭沒有影響那麼多人,那他這輩子的經歷又算得上什麼?老闆口中的「沒有影響」,難道不是他們這些戰士用性命換來的安穩?

「以一個有王室血脈的蜥蜴人來說,他還真是全心投入。」他努力不去看老闆的臉,轉頭逼自己將話題扯回來。

「大人有這方面的專才,肯定的。來,先生,您的地毯。謝謝惠顧。」

雷薩接過沈重的地毯,他感覺有什麼訊息應該要連結在一起,卻毫無頭緒。

如果三號所說無誤,沙奎爾大概是背叛了買主,沒有直接將黛安娜殺死,而是活逮起來,同時跟買主與胡安家拋出訊息,對雙方進行競標。

從各家族的動向來看,雷薩懷疑雅敏家的悉尼最可疑。

他家族的實力僅比胡安家強一些,但若跟西西莉雅等人比起來又差了一大截,悉尼肯定會先從看起來最弱的胡安家下手。

所以胡安夫婦刻意放出消息,假裝自己已經湊好了錢等著將「黛安娜」贖回來,事實上他們只是趁機重新整理他們的財務來源,但是這動作足以刺激綁匪與買主。而從三號聽到的對話內容來看,買主或許也無路可退了,那麼對方肯定不會因為胡安家湊足了贖金便放棄,而是加快腳步買下「黛安娜」的性命。

真正的問題是沙奎爾,他為什麼要冒險做出競價的行為?

更重要的是——誰會因此從中得利?

雷薩苦悶地嚥著唾沫,他或許已經猜到答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