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聽完雷薩的報告之後,克穆特陷入沈思。他凝視著花窗外的景色,現在正是半夜,所有人都準備熄燈就寢,那些入侵者的屍體已經被其他傭兵俐落處理掉,所以並未在家族中引起太大騷動,眾人對流言與風聲帶著困惑的心情,繼續準備即將到來的宴會。

「我會替你們重新找個合適的訓練場地。不過人類⋯⋯我有點意外,會跟人類合作的家族並不多。」

「至少表面上是這樣。」銀根坐在克穆特對面,她的身上散發出無花果樹的香味。

「是的,這恐怕不太能成為關鍵的身份證明。」

「雷薩,他們還有說出其他資訊嗎?」銀根抬頭。

「沒有。」

克穆特不太滿意地應了一聲,本來還想追問些什麼,卻在最後一刻改口。「嗯,算了,我想也是。不過這下子宴會更必須舉辦了,而且不能改期。」

「家主⋯⋯」

「雷薩,我知道你的顧慮,但是有人想在宴會前削弱我們的氣焰,這是很明確的警告,所以宴會更不能取消。」家主突然轉了個話題問道:「對了,三號狀況如何?」

「她沒事。」

「她成功殺了一名蜥蜴人。」銀根嘻嘻笑著,帶點奇異的自豪。

「是的。因為對方沒想到是分身,所以輕敵了。」

「她還是進步得很快。」銀根驚呼。

雷薩表情顯得有些微妙,才不得不在家主面前承認。「還行。」

「我欣賞你的嚴苛,希望那對三號來說有用。」克穆特站了起來,「現在,我們的對手有朱崙諾家的安德魯、基薩家的西西莉亞、雅敏的悉尼、烏爾德的瓦捷特、金伊的凱雷德⋯⋯凱雷德死了嗎?我聽說他的住處遭到襲擊。」

「還活著,只是聽說他斷了一條腿,而且重病不起。」

「那就是死了。」克穆特搖搖頭,表情勉強擠出一絲對可敬對手的惋惜。「這次參加宴會的賓客,有些也是凱雷德曾經的盟友,我得好好確認這點。雷薩,這段時間你得多注意黛安娜。」

「是。」

「——我是說『真的』黛安娜。」

雷薩的頭垂得更低,露出微笑。「我明白。」

克穆特這才坐回原位,他也微微勾起嘴角,像是自認為說了一個幽默的笑話,眼神卻又透露著深邃難測的光芒。雷薩不曉得克穆特究竟注意到多少事情,但他很可能只是在模仿人類那話中有話的玩法,所以雷薩假裝不動聲色。

「對了,你的傷還好吧?我看你今晚只穿著布衣。」銀根在這氣氛中沒有露出笑容,而是不太自在地盯著雷薩的打扮,彷彿對他薄弱的防護感到有些焦慮。

「不礙事。讓傷口悶著只會更難好。」

「這樣啊⋯⋯那麼請保重。」銀根似笑非笑地點頭,朝他揮了揮手。

雷薩恭敬地退出房間,或許是撐著身子還未休息的緣故,胸口的傷隱隱抽痛起來,他撫過包紮好的傷處,傷勢雖不大礙,但要痊癒還得花點時間。他能聽出克穆特口中的優越,蜥蜴人有著天然的厚甲保護,不像人類還得穿上盔甲才能與之對等。

他倒是不介意蜥蜴人的眼光。

因為這三十幾年來的人生,讓他親身體悟了一件事——

活著,不是只有一種方法。